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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太保惟忠墓表元丰三年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四一、《鸡肋编》卷中
公讳惟忠,著籍真定,为灵寿人
忠宪公之曾祖,今定州丞相之高祖父也。
忠宪公贵,赠太保
夫人张氏,追封江国夫人
太保之子讳处均,亦赠太傅
丞相既贵,又加赠为太师中书尚书令追封昌国公
魏国,又徙韩国
夫人李氏追封韩国太夫人
韩国公之子讳保枢,累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追封鲁国公
鲁国公之子则忠宪公也,历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太子少傅,累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追封陈国公
子八人:长曰纲,故尚书司封员外郎
次曰综,故刑部员外郎知制诰
次曰绛,再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今以建雄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定州
次曰绎,故职方员外郎
次曰维,今以端明殿翰林侍读龙图阁三学士、吏部郎中许州
次曰缜,今以右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枢密都承旨
次曰纬,故比部郎中、知解州
次曰𥾝,故光禄寺丞
韩氏自忠宪公进士,因侍鲁公京师,其后鲁公薨,遂葬于许。
忠宪公益贵,始占第太庙之通衢,而门族之盛,为天下冠。
在朝廷评其德,在士大夫语其学,在公卿之后论其世,咸多韩氏。
然高、曾生长灵寿,葬其处,则韩氏本河北人也。
盖自唐末更五代,天下之民,缠于兵火之毒者二百馀年,至太祖太宗起河北、有天下,垦除祸难,提携赤子,而置之太平安乐之地。
累圣继之,以休养生息为事。
其顾指左右,驾驭驰骋,莫非一时之豪杰。
考诸国史,则累朝将相颇多河北之人,若赵韩王普,实保塞人
曹冀王彬,灵寿人
潘太师美,魏人;
李文正公昉窦尚书仪之昆弟,真定人
王太尉旦,莘人;
张尚书咏清丰人
柳公开,元城人
李文靖公沆肥乡人
张文节公知白清池人
宋宣献公绶平棘人
韩忠献公琦安阳人
馀有名公卿相望而立朝者,不可悉数。
窃尝原其故矣,夫河北方二千里,太行横亘中国,号为天下脊,而大河自积石行万里,出底柱傍,缘太行大峰,斗折而东下,走大海,长岗巨阜,纡馀盘屈,以相拱揖抱负。
小则绵一州,大或连数郡,其气象如此。
而土风浑厚,人性质朴,则慷慨忠义之士固宜出于其中。
而虽或有不遇,不及自用其才,亦必掩郁渟滀,声发益大,泽浸益远,以施于子孙,亦自然之理也。
太保公基本其庆,而忠宪公以道德事仁宗皇帝,进退优裕,有始有卒。
定州丞相以忠厚正直事仁宗、英宗以及今上,出藩入辅,亲当天下大事,不辞艰难,其昆弟群从又才贤,且皆显用。
呜呼,可谓盛矣!
太保公,岂非所谓不及自用其才而施于子孙者耶?
太保公至丞相才四世,而五世诸孙尤众,宗彦,终兵部员外郎集贤校理判三司盐铁句院;
宗道,今工部郎中淮南转运副使
宗右,大理寺丞集贤校理判官告院
宗哲大理寺丞通判祁州
宗师,度支员外郎、知相州
宗弼,大理评事
宗恕,大理寺丞
宗武,东阿显令;
宗儒,大理评事
宗良大理寺丞
宗厚、宗文,光禄寺丞
宗直、宗本,大理寺丞
宗迪,太常寺太祝
宗质,将作监主簿
宗敏秘书省校书郎
宗尧寿安县主簿
宗亮将作监主簿
宗望,郊社斋郎
宗坦太庙斋郎
宗矩,将作监主簿
太保公皆来孙也。
其六世诸孙玠、圭、瑗、琏、环、珙、珏、理、珦、琯、玭、𤪌,或已仕,或未仕,二十人未名,皆来孙也。
夫二汉元功儒林之后,与夫晋王、谢、唐崔、、韦、杜之族,至于与国同久。
今韩氏自忠宪公高祖四世赠一品,上下衣冠传七世,此特太保公之遗德已足以致之矣。
忠宪公大丞相与其诸伯仲,又以勤劳庆善承嗣之如此,则后又宜有兴者,遽可以世数量乎?
传有之:「一岁之计植之以谷,十岁之计植之以木,百岁之计植之以德」。
观韩氏所植之厚,岂独百年哉,视德之所至而已矣。
初,太保韩国公微而葬,其家相比也。
其后增筑之,稍如其品制,而墓益大,遂合而为一,独留墓首、异封志以告于后。
元丰元年秋九月丞相太原易镇定武,乃诣灵寿,既祠谒墓下,因属清臣为之表,而得阳翟孙曼叙书于石。
是不独著太保公之系,将以遍示天下为人之子孙者焉。
元丰三年正月十日,四世孙建雄军节度晋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特进检校太傅使持节晋州诸军事、行晋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定州路安抚使兼马步军都总管、兼知定州军州事及管内劝农使上柱国南阳郡开国公食邑九千户、食实封二千九百户绛立石。
葭白移家真州三首 其二 清 · 厉鹗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出处:樊榭山房集卷第七
日出烟销窈袅中,渔娃尚卧荻花风。
淮南近日无三士,剩把江山乞寓公淳熙间淮有三士舒州张用晦和州张晋卿真州章冠之也见张荃翁贵耳集)
建康天宁脩佛殿疏 南宋 · 释居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一四、《北涧集》卷八
佛者觉也,出乎其类;
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殿宇有严,人境无别。
古殿欲压,此心敢安?
须大力量、大富贵,来振颠危;
则小招提、小比丘,均蒙休庇。
雾沈半垒,盍观用晦之时;
潮打空城,试听翻澜之辩。
易议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八、《洺水集》卷六
《易》有君子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
凡十三卦之制器,如神农之耒耜,黄帝尧舜氏之衣裳,无非以象而制之者也。
若夫生著立龟,兴神物以前民用者,皆占也。
然则器也,占也,万世之用备矣,毋俟乎有言也。
惟言与动,则君子之言行,有国之政令,枢机之所关,理乱之所由,天道日新,世变无穷,悉寓于三百八十四爻之中。
所以先哲之言《易》者,独于言、动加详焉。
盖为人君而不知《易》,则太平何自而可致;
为人臣而不知《易》,则德业何由而可成?
呜呼,作《易》之圣人,岂徒以知《易》望天下哉,正以用《易》期来世耳。
曰「乾元用九」,曰「王用三驱」,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曰「利用建侯行师」,曰「利用涉大川」,谆谆然无非以用诏天下万世。
虽然,是特发凡耳,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读者又当知触类之学也夫!
《易》之为书,一名而三义具焉:曰简易,以言其德也;
曰变易,以言其气也;
曰不易,以言其位也。
曰德,曰气,曰位,名虽不同,要皆所以为道也。
若昔圣人,阐先天之学而成后天之书,凡所以斡旋元化,昭融天理,纪纲人事,罔不备具。
使为人君者得之,则可以宰制宇宙,酬酢神明,天地以之时叙,民物以之顺成
为人臣者得之,则可以辅相弥缝,弼成万化,进则尽忠正之节,退则全廉靖之风。
修身者得之,则尽心养性,不流于虚无。
遁世者得之,则乐天知命,不沮于忧患。
是故载之于简编,则无非实理,施之于日用,则皆有成效。
而后世学者乃率以空虚恍惚言之,流弊之极,至于沦为异端。
嘻,可惧也!
故不思龙出于河而八卦宣其象,麟伤于泽而十翼覃其用,繇三皇历五帝,至于夏商周,而后其书始克大备。
商瞿子木实受吾夫子之传,其后浸大,以至于西都之王、服、京、田王同服生京房田王孙。),东都之荀、刘、马、郑荀爽刘表马融郑玄。),更相祖述,源流不绝。
至于魏之王弼,集诸家之善,得圣人之意,故其注至于今不废。
是以江右诸儒,并传其学,河北学者,莫能及之。
惜乎江南义疏十有馀家,舛其本真,流为释氏,所以重发贞观间孔颖达之叹也。
虽然,《易》之为道,吾既闻之矣,《易》作于伏羲也,而乃以周言之,何哉?
尝观《易》赞,以为曰《连山》,商曰《归藏》,周曰《周易》。
《连山》以《艮》为首,象山之出云,连而不绝也。
《归藏》以《坤》为首,象地之包藏万物也。
《周易》以乾为首,言其道之周普,无所不备也。
兹一说也。
而《世谱》等书,则又曰神农之号一曰连山氏,亦曰列山氏
黄帝之号一曰归藏氏。
然则《连山》、《归藏》,并以代名,则《周易》以周称,岂非《易》成于文王,故题周以别商耶?
此《易纬》所以亦言因代以题周也欤?
虽然,《易》之名,吾得而闻之矣,然则《易》果孰作,又果孰成之耶?
尝观《礼纬含文嘉》曰:「伏羲德合上下,故天应以鸟兽草木,地应以河图洛书,伏羲则而象之,乃作八卦」。
孔安国、马融、姚信、王肃皆以为然,无复异说。
至于重《易》之人,则诸儒之说不胜其异,王辅嗣之徒以为伏羲,郑玄之徒以为神农,孙盛以为夏禹,史迁以为文王
其言夏禹、文王重卦者,孔颖达以为考诸《系辞》,神农之时已有,盖取诸《益》,取诸《噬嗑》之事,由是言之,其说不攻而自破。
至于言神农重卦者,亦未为得,何者?
《易》之下《系》又曰:「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盖取诸《益」》。
孔安国《尚书序》曰「伏羲造书契」,则是伏羲固已象《夬》而作书契矣,又安得神农重卦而后有《夬》哉?
故重卦之人,王弼以为伏羲,而孔颖达亦以王弼之说为是。
然则伏羲制卦,文王系辞,夫子翼《易》,所谓人更三圣,其为灼灼无疑矣。
至于由三画而八卦,自八卦而六位,阴阳刚柔之理,上下承乘之象,所以广大精微,与天地并,而三圣人之所以尽心垂世者,俟入经随卦言之,此不悉具。
姑陈大端若是,以与诸君共讲明焉。
《易》何为而作乎?
曰有忧也。
何忧乎?
忧是道之不明也。
《易》何为而重且翼乎?
曰有忧也。
何忧乎?
忧是道之不行也。
然则于何而见之?
曰:虑是道之不明者,其辞简而严;
忧是道之不行者,其辞详而尽。
学者平其心,定其虑,取圣人之辞而玩之,则圣人之心瞭然矣。
《易》曰「伏羲氏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非伏羲氏之心主于明道乎?
是故三画之学,寂寥简短,而天人之蕴悉备无遗,此明道之体当然也。
至于文王、夫子之时,则商贤圣之君久矣不作,礼废乐坏,道孤无主,文王忧之,故与闳夭、太颠、太公望、散宜生之徒讲明体察,断然取《易》而重之。
其后文、武、成、康之君,相继而作,而又相之以周公、召公、毕公、君陈,然后世变风移,道洽政治,斯道得以大明。
至夫子之时,则王迹浸熄,诗声日微,而是道又绝而不行矣。
夫子环视当世之士,如长沮桀溺,傲世绝物,既不可与共斯道,独得一老聃、彭祖而与之周旋。
蓝田吕氏谓老聃、彭祖皆殷周之老成人,计其得于殷周盛时,耳目所接,渊源所渐,所谓见而知之者固甚不浅。
而吾夫子亦曰「我老彭」,所以见其尊且信之意尤为拳拳也。
独夫子犹以为未也,于是周流列国,萃天下之士而与之游。
凡天理人情事物之变故,悉以身体之,至晚年而后十翼出焉,故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
有如十三卦之说,历叙神农氏之所以用《益》、用《噬嗑》,黄帝尧舜氏之所以用《乾》、《坤》、用《涣》、用《随》,此言人君之用《易》而在上者。
又言箕子用晦,颜子之用复,此君子之用《易》而在下者。
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其辞详,其指深,所以望当时至矣。
而当世之君未有能用之者,徒能私淑其徒而已矣。
按前史,商瞿子木亲受《易》于圣人,自是而后,传授不绝。
至于东、西都之士,然后以至于王弼不得其真也,而亦以注显。
虽然,商瞿子木以后所谓传授不绝者,《易》之辞尔。
至于当时高弟,如曾、颜、冉、雍、子思、孟轲之后,所谓得之于心,行之于身。
今其遗书,如曾子十篇,如《中庸》,如孟轲之书,卓然足以为《易》之羽翼者,非史臣之所知也。
自秦而后,更汉历唐,千百馀年间不惟上之人无有用此《易》者,然自王弼以后,以至于唐下之人,亦莫有传此《易》者。
江南义疏祖尚虚无,盖至于唐仅得一孔颖达辨析音义,颇为当时所宗。
然至于圣贤用心,斯道大统,彼固未之深及也。
宋兴百年,名儒辈出,胡安定得其用也,邵康节得其数也,程明道伊川得其理也,周濂溪得其体也,张横渠得其用也,然后《易》之道遂大明于天下。
善乎,孔颖达之论曰:「圣人仰观俯察,象天地而育群生,雨施云行,效四时而生万物。
若行之而顺,则两仪序而百物和;
若行之以逆,则六位倾而五行乱」。
详味斯言,则《易》果将有用乎,抑亦徒作之而已乎?
圣人于《乾》发明为君之德者惟在刚健中正、自强不息,于《坤》发明为臣之义者惟在于直方正大至明。
九卦之序,则上至天子,下至庶人,凡以之尽心养性、修身齐家之道无所不备焉。
使人君而用《乾》之义,则天德行刚健,威权不至于下移,纪纲不至于废坏。
使为人臣而用《坤》之义,则敬以直内,决无有所谓谀说而欺君者;
义以方外,决无有所谓嗜进而苟得者。
为士君子而用九卦之义,则《履》以和行,《谦》以制礼,《损》以窒欲,《困》以处穷,《益》以裕德。
必如是,然后可以谓之用《易》,而《易》之道行矣。
国家开设学校,建立儒官,凡月之朔必使之登席讲书,岂徒为文具哉?
讲之而不明弗措也,明之而不行弗措也,如其讲之而不求其知,知之而不求其行,则又何以讲为哉!
吾侪小人,眇然其形,蠢蠢林林,杂在万类之中,饥而欲食,渴而欲饮,亦何以异于凡百有生之类哉?
而其所以师友千载,陶冶万物,卓然自离于林林蠢蠢之中者,惟曰礼义廉耻而已耳、名节风操而已耳。
不然,一日舍是,则孟子所谓异于庶物者几希矣,可不畏哉,可不谨哉!
朋友有志于《易》者,幸相与讲明而体察,自夫用九卦之义以尽士君子之操,他时推之事君,则必能尽《坤》之义,以为名世之臣,亦在勉之而已。
识者将于此乎观焉。
宋故推诚保德崇仁戴功臣宣徽南院使光禄大夫检校太尉太乙宫使东平郡开国公食邑六千户实封一千四百户上柱国吕公行状 北宋 · 王安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五、《王魏公集》卷八
本贯开封府开封县汴阳乡
伯祖为户,曾祖龟祥皇任殿中丞,累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
曾祖母鲁国太夫人李氏。
蒙亨大理寺丞,累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韩国公
祖母韩国太夫人韩氏。
父夷简皇任太尉致仕,累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楚国公
妣楚国太夫人马氏。
公讳公弼字宝臣
少以父荫守将作监主簿,累迁大理寺丞
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同判太府寺将作监
殿中丞判尚书祠部
太常博士通判郑州
丁母夫人忧,服除,判吏部南漕,赐绯鱼袋,以尚书屯田员外郎擢充三司判官
公以文靖公方引疾得谢,恳辞不拜,乃提点府界诸县镇公事。
久之,复以为三司盐铁判官
文靖公薨,以恩迁度支员外郎
服除,又为盐铁判官,为淮南转运使赐紫金鱼袋。
召为三司度支判官,迁兵部员外郎纠察在京刑狱,拜直史馆,为河北转运使
北道民力贫敝,困于饷役,公始通御河之漕,移内郡之以实塞下,又置铁冶以佐经费。
因请减近边屯戍冗兵,使就食京东诸郡,练训义勇以助战守,诸城皆增置壮城军,不给他役,专事修筑。
大名埽累年决溢,公议脩郭固口以杀水势,河患遂息。
公在部四年,省支移之赋与不时之役以数百万计。
于是自天子大臣皆知公才能可用,就改尚书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充都转运使
召还,权三司度支副使,权判吏部流内铨,加龙图阁直学士高阳关路经略安抚使,知瀛州
兵部郎中权知开封府
御史言判登闻鼓院刘宗孟,事连宰相,委公鞫治,公尽理推折,无所顾避。
枢密直学士,知成都府,辞不拜。
同群牧使,为北朝祭奠使,再除枢密直学士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知滑州
右谏议大夫鄜延路经略安抚使,知延州
公所至严重安静,不苛不纵,未尝法外戮人,而军士肃然。
蕃官胡乙叛归夏国,公移文诘执,杀于境上。
异时守帅属羌逃去,或不敢究,以幸无事。
至公令行,莫不詟伏,终公去,无一人叛去。
召充群牧使判尚书兵部提举醴泉观,拜龙图阁学士,知成都府
邛蜀远方,其俗易摇,为守者往往务为威严,以尽察为能。
公独抚以宽恕,屡以有年,德公,其去也,作《蜀父吟》以思之,方今流传不息。
英宗即位,加给事中,迁尚书工部侍郎,召为群牧使权三司使
尝奏事殿中,英宗谓之曰:「前使蔡襄,诉讼多不以决,颇有留事,卿何以处之」?
公对曰:「臣自蒙恩备位,即考求之政事,未见其怠且失也,恐言者妄尔」。
上省纳之,居月馀,遂拜枢密副使
公自以世受国恩,知无不言,因奏疏言:「陛下即位以来,谏官御史之言罕见听用,虽有耳目之官,实无视听之助,非所以明四目、达四聪。
望陛下自今以来,政事责成于大臣,视听专委于台谏。
能其言者即加宠任,失其言者无惮绌易,则言路通而视听广矣」。
又乞以《祖宗故事》常置玉几,延英讲读更用此书,以代史传,言甚切至。
尝从容进对,上论及人物,使公选择可用者以名闻,公荐十馀人,皆当世一时之选,多被进擢,有至大用者。
于是朝廷士大夫皆叹曰:「吕公真知人」。
今上即位,以功加刑部侍郎
上既更用大臣,擢公为枢密使,制曰:「屡形忧国之言,多发便时之策」。
于是天下又知公有言于上也。
公在政府七年,持法守正,议论不阿权贵。
尝奉手诏条列边事,公上十事,多见采用。
其言京东武分隶河北路总管司,更出防戍,可代京师禁卒,以省冗费。
河北义勇率五分择一分为上等,募令养马骑射,优为复除,条目完具,公私便之,迄今著为定法。
又奉诏条陈陕西守禦之策:议者欲废庆州帅府,以隶鄜、延州,东自黄河白草,西抵环州定边,凡二十二寨,其地相去千里,若为一路,则番汉往来,缓急应劳,不及事矣。
议既不合,或欲委之边臣经度,公曰:「此事系朝廷,不宜委之边臣也」。
卒从公议。
会久旱不雨,上延对辅臣,访以切务。
公即时上疏,大旨以谓为君者不可以圣自尊,当用晦以接下;
为臣者不可以卑自谦,必抗忠以责难,鉴知人之艰,救虚文之敝。
又言天下转运使提点刑狱,请令久任使于通判知县中各举人自代,委中书核治行,后加试用,以所荐贤否为监司黜陟。
上嘉纳焉。
已而,公弟公著擢御史中丞,公以私门恩宠过盛,与其弟逊避久之。
制诏谕以朝廷至公之意,至于三四,乃各就职。
明年,拜观文殿学士尚书吏部侍郎河东路经略安抚使,知并州
朝廷以宰相宣抚河东陕西,遂遣将西略,城啰兀,修列堡障,通绥银路,诏公应接。
公随宜绥抚,众赖以
初发兵夫二万,转饷啰兀,由荒惟三泉新路以往,公曰:「我之大兵虽已通行,西人必设伏断我粮道,我师退不可得,进不逢援,无噍类矣。
永和关路虽迂远,且违宣抚之期,然可免钞略之患」。
乃使由永和关以往,已而神堂援兵果遇伏,不得进,边人乃相与感泣,德公之活己也。
上闻之嘉叹,手诏褒谕。
时既城啰兀,筑三寨,又欲增置堡障。
公上言:「三寨之役糜坏两路民力,未能成就,何容此外更置堡障?
臣观三寨地形散漫空阔,必难固守,大兵入界,杀获既多,西人怀忿,日夜聚兵,必为边患。
臣望朝廷罢寨戢兵,专为静重之策,以沮西人犯边之谋」。
后卒如公策,筑三寨,贼遂不复入寇。
宣抚使之出,以知制诰判官,将吏当赏者得承制专行,而所赏多所未当,公奏言:「臣得宣抚司指挥,令本路出兵至啰兀城,与种谔会合,又令修筑三寨。
许咸吉既领兵至会合处,道上初不遇大敌,捕斩老小驱掠牛羊而已。
至于创置三寨,致西人将引重兵攻剽争夺,又不能成就。
今论功行赏,不自朝廷,至如都钤辖、宣事舍人,盖朝廷直(原缺)之官,又不用制敕,先已除授,论议纷纷,皆以谓自昔人臣得专封拜,非治平得已之事也。
臣望陛下以入界将佐功状委中书枢密院,重责裁定,则功赏不僭,稍全国体」。
书奏,从之。
转运使以军兴调发遽急,骚动内郡,得罪朝廷,悉罢归之。
又言事不豫图,迫以期会,其势不得不至骚扰,朝廷为薄其责。
顷之,公以疾乞便郡,得知郑州
州之西南旧引湖水入城,东注仆射陂,灌溉民田。
议者以堤防为费,请废罢,公以谓堤防之费可损而无扰也,灌溉之利顾可废哉。
乃料役兵脩完,民知水之存而不知工之所自出也。
又为斗门以走暴涨,人便之。
临洮用兵,帅守之臣往往挠谋沮计,倾毁任事。
上以公忠精,乃拜宣徽南院使检校太傅,充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
使者谕旨召入朝,面加慰劳。
公始至,凡所处画条目钜细皆躬自临督,从宜制变,悉中机会。
其后王韶收复熙河,以公有劳,就加检校太尉,固让不从,而公且得疾矣,累请汝州,得判河阳
上遣中使御医诊视,因请管城私第,乞领西太乙宫,乃拜西太乙宫使。
熙宁六年三月八日,薨于家,享年七十六。
讣闻,上震悼,辍视朝二日,赠守太尉,赙某物。
吕氏自公高祖梦奇为后北京副留守,家于太原
曾祖龟祥开宝中殿中丞,知寿州,因居于下蔡
蒙亨淳化中官至大理寺丞,伯祖蒙正相太宗、真宗,遂为开封人
考文靖公相仁宗二十馀年,今配食庙庭,其行治勋烈,载于国史。
文靖尹治开封,政事为当第一。
及公兄弟三人,相继为善政,都人以为荣,士大夫以为能世其家焉。
文靖薨,仁宗念其勋劳,又知公为贤,尝亲书公姓名于殿楹,欲大用者数矣,未果也,故英宗公主大计,月馀遂登枢府
公出入内外,详达治体,受命之日,人莫不谓宜。
天性纯孝,事文靖公无纤毫过失,故文靖公加爱焉。
平居好学问,克己下士,来者必尽其意,及在朝廷,耻言人过,所荐士百馀人,多为名臣,有未识其面者。
每进见上前,奏议谆谆,皆出于仁厚。
其处大事,虽仓卒之际,常从容有馀。
度量宏博,家人亦不见其喜愠也。
政府,即治地乡里,日欲乞身以归。
已而出帅并、秦,志不得就,然未尝以内外易意。
其所经画,皆以不失朝廷威重、绥辑边民为意,故所临莫不称治。
及以疾还第,精识不衰,疾革之日,屏去姬侍,顾子孙在前,谕以后事,安然无怛色。
公先娶扈氏,赠赞皇郡夫人
再娶王氏,太尉文正公之女,赠清原郡夫人
皆先公卒。
右赞善大夫希逸,赠尚书司门员外郎,好学自守为善士,公所器重。
希仁大理评事,赠殿中丞
希明秘书省校书郎
希逸、希仁早卒。
女四人:长适太常博士、秘阁校理韩忠彦,早卒;
次适保州推官向纪,次又适忠彦,次适光禄寺丞赵倧。
孙四人:淑问太常寺太祝,渊问秘书省校书郎,清问未仕。
曾孙一人师中,未仕。
公自高祖以上葬太原,曾祖而下葬开封新郑县神崧乡怀忠里。
卜以今年五月某日,祔公之丧于文靖公之茔次。
谨具历官行事状,请牒太常谥所牒史馆垂编
谨录状上。
伦何二君访予于双峰山庄用前韵二首 其一 明 · 王渐逵
七言律诗 押先韵
万丈疑看玉井莲(山如莲花。),旋栽兰杜种蘅荃。
南华不用袈裟乞,岳麓应期待圣传(前一句用六祖陈亚仙乞地,以袈裟尽展之。一句用晦翁访南轩,于衡岳相与讲明圣贤之学。)
暂为幽栖成小筑,远从开辟觅前缘。
罗浮东去遥相望,合作人间八洞天(道书罗浮第七洞天云。)
唐故朝议大夫尚书礼部郎中柱国赐紫金鱼袋太原王君墓志铭 五代至宋初 · 徐铉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八十六、全宋文卷三○、《徐公文集》卷一五、《全唐文》卷八八六
君讳某,字某
其先太原人也。
昔者诸侯共职,起末运于髭王
储后上宾,示灵期于瞽史。
缑山维岳,肇剪、贲之崇基
汾水遂荒,导沉、浑之远派。
其后金行云季,贵种言还,行者制礼乐于土中,处者保丘园于淮左。
世济之德,乡人所宗,故今为庐江人也。
曾祖庐江令,祖洪州长史,皆有廉让之风,纯粹之行,得禄于仕,不累于高。
考,吴尚书左司郎中,赠太府卿
负适用之才,获爱人之誉。
应星辰而列位,道迈朝伦;
视河海以命官,礼优赠典。
君则府卿之第三子也。
门风渐教,天质孕和。
翼翼服勤,真保家之主;
愔愔若讷,多长者之言。
墨妙笔精,固禀于性;
弈思琴德,咸是所长。
幼有令闻,获钟慈爱,及加冠之岁,以门子叙资。
汉室孝廉,方从令史
晋时英俊,更屈下僚。
晨昏之养有归,州县之劳靡惮,乾贞二年,自黄州司马迁洪州都督府别驾
治中懋绩,屏星焕其增华;
公府见知,佩刀由其受赐。
俄拜尚书度支员外,再迁虞部郎中,皆判吏部兵部事。
夫当官匪懈,伏閤之勤也,照奸得情,坐曹之能也,前史所韪,君皆则焉。
顷之,以亲累解官。
君雅好玄言,夙尚闲适。
由是角巾私第,闭关却扫。
交游罕得见其面,穷达不以介其怀。
用晦而明,居贞以利。
高皇帝受禅之始,牵复疏恩,拜工部郎中,转礼部郎中,寓直中书省,预闻机密
彤庭弘敞,禁垣清切
丝纶之出尧言,于是惟行;
枢机之微省树,由其勿泄。
方将振鳞溟渤,骧首云霓,而生也有涯,仁而不寿。
升元六年夏六月二十有二日,卒于建康翔鸾里之官舍,享年五十有一。
呜呼哀哉!
君孝于事亲,悌于承长,以接上,廉以在公。
胥史臣仆,靡不被仁恕之惠;
家人妻子,未尝见喜愠之容。
学古观书,如恐弗及;
恤旧敬老,周知其疲。
三德聿脩,五福斯阙,即世之日,遗爱存焉。
卜远不从,旅殡京邑
后四岁春二月五日,嗣子延绍、延贞等,始备大葬之礼,窆于江都县某乡里,从先卿府君大茔,与夫人李氏合祔焉,礼也。
以世亲之旧,承子妻之知,怨明德之不常,痛祖行之斯在。
退食自公,薄送于畿,刊乐石以爰纪,庶令名之不亏。
呜呼哀哉!
其铭曰:
汾川溶溶,淮源沨沨,兴我宗兮。
世济其美,家馀其庆,生我公兮。
靖恭正直,言行名迹,存南宫兮。
与义相扶,知命不忧,永考终兮。
邗城之右,蜀冈之阳,马鬣封兮。
道不虚行,有令之子,遵遗风兮。
均内外劄子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四、《东涧集》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一
大中祥符中张知白上言:「昔唐李峤尝云:『安人之方须择郡守』。
窃见朝廷重内官,轻外任,每除授牧伯,皆避命致诉,比遣外任,多是贬累之人,风俗不澄,皆由于此。
望于台阁妙选贤良,分典大州,共臻庶绩」。
淳熙间臣僚上言:「伏见今之士大夫以州县为滞路,以朝廷为径途,此内重外轻之所由致。
欲望圣慈鉴斯久弊,特留宸虑,均分仕进之路。
凡郡邑之吏有治行名迹纯实不欺,无间疏远,不次擢用,以风励天下,孰有不劝者乎」?
臣谓重内轻外,此吏治所以不振也。
夫人之情有功而见知则说,非才而任事则必有瘝旷之虞。
今之持节把麾者多不安于外而慕于内,内则迁擢之必速而爵赏之易崇,外则绩效之虽彰而褒迁之未及,故因循苟且,玩岁愒日,而治效蔑闻。
况仕于内者,或不惬物论,致遭弹击,往往畀以外任。
夫仕于王朝,职閒事简,尚不胜任,乃使之分一郡一道之寄,事丛如毛,决不能理,岂不为民之病乎?
苟于台阁妙选贤良,使之更迭,以示重外之意,复于监司郡守择其有声绩者寘之朝列以示褒表,至于廷绅之贬黜者,则处以真馆而不任以民事。
夫碌碌之流既不复用,则有志事功者孰不黾勉以见知?
如是则吏称其职而民安其业,盖有不难致者矣。
吕端拜相制至道元年四月癸未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宋大诏令集》卷五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二
王者对越穹壤,司牧蒸黎,必求班白之贤,置于辅相之任。
总领众职,俾朱紫之洞分;
镇抚四夷,使兵革之不用。
夙夜宥密,朝夕论思,聿求其人,乃命以位。
朝散大夫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东平郡开国伯赐紫金鱼袋吕端,简直夷旷,宣慈惠和,挺王佐之伟材,负人伦之硕望。
顷自擢参枢轴,再历炎凉。
运奇兵于庙堂,询谋惟允;
贡昌言于帷幄,謇谔可嘉。
适当求理之辰,益见匪躬之节。
矧又周知大体,多识旧章,用晦而明,中立不倚。
王商厚重,既远慑于羌戎;
谢傅玄虚,可坐镇于雅俗。
宜践公台之位,克符师尹之瞻。
汝当思尧舜以致君,无使其不及;
体黄老而行化,用致乎无为。
钦若告言,以终令问。
银青光禄大夫、行尚书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进封东平郡开国侯
司马温公行状1086年闰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六、《皇朝文鉴》卷一三七、《名臣碑传琬琰集》卷五一、《容斋三笔》卷五、《文章正宗》续集卷四、《翰苑新书》前集卷六七、《秘笈新书》卷一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五四、《性理群书句解》卷二二、《渊鉴类函》卷九七、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曾祖政,赠太子太保
曾祖母薛氏,赠温国太夫人
祖炫,试秘书省校书郎,知耀州富平县事,赠太子太傅
祖母皇甫氏,赠温国太夫人
父池,尚书吏部郎中,充天章阁待制,赠太师追封温国公
母聂氏,赠温国太夫人
公讳光,字君实,其先河内人晋安平献王孚之后。
王之裔孙征东大将军阳,始葬今陕州夏县涑水乡,子孙因家焉。
高祖、曾祖皆以五代衰乱不仕。
富平府君始举进士,没于县
皆以气节闻于乡里。
天章公以文学行义事真宗、仁宗为转运使御史知杂事三司副使,历知凤翔、河中、同、杭、虢、晋六州,以清直仁厚闻于天下,号称一时名臣。
公自儿童,凛然如成人。
七岁闻讲《左氏春秋》,大爱之,退为家人讲,即了其大义。
自是手不释书,至不知饥渴寒暑。
年十五,书无所不通。
文辞醇深,有西汉风。
天章公当任子,次及公,公推与二从兄,然后受补郊社斋郎,再奏,将作监主簿
年二十,举进士甲科。
奉礼郎
天章公在杭,辞所迁官,求签书苏州判官事以便亲,许之。
未上,丁太夫人忧。
未除,丁天章公忧。
执丧累年,毁瘠如礼。
服除,签书武成军判官事,改大理评事,为国子直讲,迁本寺丞
故相庞籍名知人,始与天章公游,见公而奇之,及是为枢密副使,荐公召试馆阁校勘同知太常礼院
中官允言死,诏以允言有军功,特给卤簿。
公言:「孔子不以名器假人,繁缨以朝,且犹不可,允言近习之臣,非有元勋大劳,而赠以三公之官,给以一品卤簿,其为繁缨,不亦大乎」?
故相夏竦卒,诏赐谥文正
公言:「谥之美者,极于文正何人,可以当此」!
书再上,改谥文庄
殿中丞,除史馆检讨,修日历,改集贤校理
庞籍郓州,徙并州,皆辟公通判州事
公感知己,为尽力。
赵元昊始臣,河东贫甚,官苦贵籴,而民疲于远输。
麟州、窟野、河西多良田,皆故汉地,公私杂耕。
天圣中,始禁田河西者,虏乃得稍蚕食其地,俯窥麟州,为河东忧。
请公按视。
公为画五策:「宜因州中旧兵,益禁兵三千,厢兵五百,筑二堡河西,可使堡外三十里虏不敢田,则州西六十里无虏矣。
募民有能耕麟州闲田者,复其税役十五年,能耕窟野、河西者,长复之,耕者必众,官虽无所得,而籴自贱,可以渐纾河东之民」。
麟州,如公言。
兵官郭恩勇且狂,夜开城门,引千馀人渡河,载酒食,不为战备,遇敌死之。
议者归罪于,罢节度使青州
公守阙,三上书,乞独坐其事,不报。
初不以此望公,而公深以自咎。
既没,升堂拜其妻如母,抚其子如昆弟,时人两贤之。
太常博士祠部员外郎,直秘阁、判吏部南曹,迁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
交阯贡异兽,谓之麟。
公言:「真伪不可知。
使其真,非自然而至,不足为瑞,若伪,为远夷笑,愿厚赐其使而还其兽」。
因奏赋以讽。
度支员外郎,判句院。
修起居注,五辞而后受。
判礼部。
有司奏六月朔,日当食。
公言:「故事,食不满分,或京师不见皆贺。
臣以为日食四方见京师不见,天意人君为阴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独不知,其为灾当益甚,皆不当贺」。
诏从之。
后遂以为常。
起居舍人同知谏院
苏辙举直言策,入第四等,而考官以为不当收。
公言:「辙于同科四人中,言最切直,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可不收」。
宰相亦以为当黜,仁宗不许。
曰:「求直言,以直弃之,天下其谓朕何」!
公遂与谏官王陶同上疏:「愿为宗庙社稷自重,却罢燕饮,安养神气,后宫嫔御,进见有度,左右小臣,赐予有节,厚味腊毒,无益奉养者,皆不宜数御」。
上嘉纳之。
初,至和三年仁宗始不豫,国嗣未立,天下寒心而不敢言,惟谏官范镇首发其议,公时为并州通判,闻而继之,上疏言:「《礼》大宗无子,则小宗为之后。
为之后者,为之子也。
愿陛下择宗室贤者,使摄储贰,以待皇嗣之生,退居藩服
不然,则典宿卫,尹京邑,亦足以系天下之望」。
疏三上,其一留中,其二付中书
公又与书:「此大事,不言则已,言一出,岂可复反,愿公以死争之」。
于是言之益力。
及公为谏官,复上疏,且面言:「臣昔为并州通判,所上三章,愿陛下果断而力行之」。
仁宗简默不言,虽执政奏事,首肯而已。
闻公言,沈思久之,曰:「得非欲选宗室为继嗣者乎?
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
公曰:「臣言此,自谓必死,不意陛下开纳」。
上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
令公以所言付中书
公曰:「不可,愿陛下自以意喻宰相」。
是日,公复言江淮盐事,诣中书白之。
宰相韩琦问公,今日复何所言。
公默计此大事,不可不使知,思所以广上意者,即曰:「所言宗庙社稷大计也」。
喻意,不复言。
后十馀日,有旨令公御史里行陈洙同详定行户利害。
与公屏语曰:「日者大飨明堂,韩公摄太尉监祭
公从容谓,闻君与司马君实善,君实近建言立嗣事,恨不以所言送中书,欲发此议,无自发之,行户利害,非所以烦公也,欲公达此意耳」。
时嘉祐六年闰八月也。
至九月,公复上疏面言:「臣向者进说,陛下欣然无难,意谓即行矣,今寂无所闻,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子孙当千亿,何遽为此不祥之事,小人无远虑,特欲仓猝之际,援立其所厚善者耳。
唐自文宗以后,立嗣皆出于左右之意,至有称定策国老、门生天子者,此祸岂可胜言哉」!
上大感悟,曰:「送中书」。
公至中书,见等曰:「诸公不及今定议,异日夜半禁中出寸纸以某人为嗣,则天下莫敢违」。
等皆唯唯,曰:「敢不尽力」。
后月馀,诏英宗宗正寺,固辞不就职。
明年遂立为皇子
称疾不入。
公复上疏言:「凡人争丝毫之利,至相争夺,今皇子辞不赀之富,至三百馀日不受命,其贤于人远矣。
有识闻之,足以知陛下之圣,能为天下得人。
然臣闻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辞,皇子不当辞避,使者不当徒反。
凡召皇子内臣皆乞责降,且以臣子大义责皇子,宜必入」。
英宗遂受命。
衮国公主下嫁李玮,以骄恣闻。
公上疏言:「太宗时姚坦为衮王翊善,有过必谏,左右教王诈疾。
踰月,太宗召王乳母,入问起居状。
母曰:『王无疾,以姚坦故,郁郁成疾耳』。
太宗怒曰:『王年少,不知为此,汝辈教之』。
杖乳母数十,召慰勉之。
齐国献穆大长公主太宗之子,真宗之妹,陛下之姑,而谦恭率礼,天下称其贤。
愿陛下教子以太宗为法,公主事夫以献穆为法」。
已而公主不安于李氏,诏出知卫州公主入居禁中,而母杨归其兄璋,散遣其家人。
公言:「陛下追念章懿太后,故使尚主,今乃母子离析,家事流落,陛下独无雨露之感,悽恻之心乎?
既责降,公主亦不得无罪」。
上感悟,诏公主降封沂国,待李氏恩礼不衰。
判检院权判国子监,除知制诰
力辞至八九,改授天章阁待制,兼侍讲,赐三品服,仍知谏院
上疏言:「经略安抚使便宜从事,出于兵兴权制,非永世法。
将相大臣典州者,多以贵倨自恃,凌忽转运使,使不得举职。
朝廷务省事,专行姑息之政。
至于胥史欢哗而逐御史中丞辇官悖慢而退宰相卫士凶逆而狱不穷奸,泽加于旧,军人詈三司使法官以为非犯阶级,于用法有疑。
其馀,一夫流言于道路,而为之变法推恩者多矣,皆陵迟之渐,不可以不正」。
充媛董氏薨,追赠婉仪,又赠淑妃,辍朝成服,百官奉慰定谥行册礼,葬给卤簿。
公言:「董氏秩本微,病革之日,方拜充媛
古者妇人无谥,近制惟皇后有之。
卤簿本以赏军功,未尝施于妇人,惟唐平阳公主有举兵佐高祖定天下之功,乃得给,到韦庶人始令妃主葬日,皆给鼓吹,非令典,不足法」。
时有司新定后宫封赠法,皇后与妃皆赠三代。
公言:「别嫌明微,妃不当与后同。
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正为此耳。
天圣亲郊,太妃止赠二代,而况妃乎」!
嘉祐八年贡举。
仁宗崩,英宗以哀毁致疾,慈圣光献太后同听政。
公首上疏言:「章献明肃太后,保佑先帝进贤退奸,有大功于赵氏,特以亲用外戚小人,故负谤天下。
太后初摄大政,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当信用之。
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罗崇勋者,当疏远之,则天下服」。
又上疏英宗,言:「汉宣帝为昭帝后,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
光武起布衣,得天下,自以为元帝后,亦不追尊钜鹿都尉南顿君,惟哀、安、桓、灵,皆自旁亲入继大统,追尊其父祖,天下非之,愿以为戒」。
时公所得仁宗遗赐珠、金,直百馀万,率同列三上章,言:「国有大忧,中外窘乏,不可专用乾兴故事,若遗赐不可辞,则宜许侍从以上进金钱,佐山陵费」。
不许。
公乃以所得珠为谏院公使钱,金以遗其舅氏,义不藏于家。
英宗疾既平,皇太后还政。
公上疏言:「治身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
其言切至,皆母子间人所难言者。
时有司立法,皇太后有所取用,有司奏覆,得御宝乃供。
公极论以为不可,当直下合同司移所属立供,如上所取,已乃具数奏太后,以防矫伪。
曹佾使相两府皆迁。
公言:「佾无功而得使相,陛下以慰母心耳。
两府皆迁,无名,若以还政为功,则宿卫将帅内侍小臣,必有觊望」。
已而都知任守忠等皆迁。
公复争之,因论:「守忠大奸,陛下为皇子,非守忠意,沮坏大策,离间百端,赖先帝不听。
及陛下嗣位,反覆革面,交搆两宫,国之大贼,人之巨蠹,乞斩于都市以谢天下」。
诏以守忠节度副使蕲州安置,天下快之。
时有诏陕西刺民兵号义勇,公上疏极论其害,云:「康定庆历间陕西民为乡弓手,已而刺为保捷指挥,民被其毒,兵终不可用,遇敌先北,正兵随之,每致崩溃。
县官知其坐食无用,汰遣归农,而惰游之人,不能复反南亩,彊者为盗,弱者转死,父老至今流涕也。
今义勇何以异此」!
章六上,不从。
乞罢谏官,不许。
王广渊除直集贤院
公言:「广渊奸邪不可近。
汉景帝太子,召上左右饮,卫绾独称疾不行,及即位,待有加。
周世宗澶渊张美三司吏,掌州之钱谷,世宗私有求假悉力应之,及即位,薄其为人,不用。
广渊仁宗之世,私自结于陛下,岂忠臣哉!
愿黜之以厉天下」。
执政建言濮安懿王德盛位隆,宜有尊礼,诏太常礼院两制议。
翰林学士王圭等相顾不敢先,公独奋笔立议曰:「为之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其私亲,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礼宜一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高官大爵,极其尊荣」。
议成,即敕吏,以公手藁为案,至今存焉。
时中外讻讻,御史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鼎、赵瞻等皆争之,相继降黜。
公上疏乞留之,不可。
则乞与之皆贬。
初,西戎遣使致祭,而延州指使高宜押伴,傲其使者,侮其国主
使者诉于朝,公与吕诲乞加宜罪,不从。
明年西戎犯边,杀略吏士。
赵滋雄州,专以猛悍治边,公亦论其不可。
至是契丹之民,有捕鱼界河,伐白沟之南者。
朝廷以知雄州李中祐为不材,选将代之。
公言:「国家当戎狄附顺时,好与之计较末节,及其桀骜,又从而姑息之。
近者西戎之祸,生于高宜,北狄之隙,起于赵滋
朝廷方贤此二人,故边臣皆以生事为能。
今若选将代中祐,则来者必以为法,而以中祐为戒,渐不可长,宜敕边吏,疆埸细故,徐以文檄往反,若轻以矢刃相加者,坐之」。
京师大水,公上疏论三事,皆尽言无所隐讳。
龙图阁直学士判流内铨,改右谏议大夫,知治平四年贡举。
神宗即位,首擢公为翰林学士,公力辞,不许。
上面谕公:「古之君子,或学而不文,或文而不学,惟董仲舒、扬雄兼之,卿有文学,何辞为」?
公曰:「臣不能为四六」。
上曰:「如两汉制诏可也」。
公曰:「本朝故事不可」。
上曰:「卿能举进士,取高等,而云不能四六,何也」?
公趋出,上遣内臣閤门,强公受告,拜而不受。
趣公入谢,曰:「上坐以待公」。
公入,至廷中。
以告置公怀中,不得已乃受。
遂为御史中丞
初,中丞王陶宰相不押常朝班为不臣,宰相不从,争之力,遂罢。
公既继之,言:「宰相押班,细故也,言之过。
爱礼存羊,则不可已。
自顷宰相权重,今复以言宰相罢,则中丞不可复为,臣愿宰相押班,然后就职」。
上曰:「可」。
既出知陈州,谢章诋宰相不已。
执政议再贬,公言:「陶诚可罪,然陛下欲广言路,屈己受,而宰相独不能容乎」?
乃已。
公上疏论修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
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
其说甚备。
且曰:「臣昔为谏官,即以此六言献仁宗,其后以献英宗,今以献陛下,平生力学所得,尽在是矣」。
公在英宗时,与吕诲同论祖宗之制:「句当御药院常用供奉官以下,至内殿崇班,则出。
近岁居此位者,皆暗理官资,食其廪给,非祖宗本意。
又故事,年未五十,不得为内侍省押班,今除张茂则,止四十八,不可」。
至是,又言之。
因论高居简奸邪,乞加远窜。
章五上,上为尽罢寄资内臣居简亦补外。
未几,复留陈承礼、刘有方二人,公复争之。
又言:「近者王中正陕西,知泾州刘涣等谄事中正,而鄜延钤辖舜臣,违失其意。
已而等进擢,舜臣降黜,权归中正,谤归陛下。
是去一居简得一居简」。
上手诏问公所从知。
公曰:「臣得之宾客,非一人言,事之有无,惟陛下知之。
若无,臣不敢避妄言之罪。
万一有之,不可不察」。
诏用宫邸直省官郭昭选等四人为閤门祗候
公言:「国初草创,天步尚艰,故即位之始,必以左右旧人为腹心耳目,谓之随龙,非平日法也。
閤门祗候在文臣为馆职,岂可使厮役为之」。
英宗山陵,公为仪仗使,赐金五十两,银合三百两。
三上章辞,从之。
边吏上言:「西戎部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取谅祚以降」。
诏边臣招纳其众。
公上疏极论,以为:「名山之众,未必能制谅祚,幸而胜之,灭一谅祚生一谅祚,何利之有?
若其不胜,必引众归我,不知何以待之?
臣恐朝廷不独失信于谅祚,又将失信于名山矣。
若名山馀众尚多,还北不可,入南不受,穷无所归,必将突据边城以救其命,陛下独不见侯景之事乎」?
上不听,遣将种谔发兵迎之,取绥州,费六十万万。
西方用兵,盖自是始矣。
翰林侍读学士
登州有不成婚妇,谋杀其夫伤而不死者。
吏疑问即承,知州事许遵谳之。
有司当妇绞而诏贷之。
上议,准律,因犯杀伤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妇当减三等,不当绞。
诏公与王安石议之,安石议。
公言:「谋杀犹故杀也,皆一事,不可分为二。
若谋为所因与杀为二,则故与杀亦可为二耶」?
宰相文彦博以下,皆附公议,然卒用安石言,至今天下非之。
权知审官院。
百官上尊号,公当答诏。
上疏言:「先帝亲郊不受尊号,天下莫不称颂,末年有建言者,国家与契丹有往来书信,彼有尊号而我独无,以为深耻,于是群臣复以非时上尊号。
汉文帝时单于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不闻文帝复为大名以加之也。
愿陛下追用先帝本意,不受此名」。
上大悦,手诏答公:「非卿朕不闻此言,善为答词,使中外晓然,知朕至诚,非欺众邀名者」。
遂终身不复受尊号。
执政河朔灾伤,国用不足,乞今岁亲郊,两府不赐金帛,送学士院取旨。
公言:「两府所赐,以匹两计止二万,未足以救灾,宜自文臣两省武臣宗室刺史以上皆减半」。
公与学士王圭、王安石同对。
公言:「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可听两府辞赐」。
安石曰:「常衮辞赐馔,时议以为衮自知不能,当辞位不当辞禄,且国用不足,非当今之急务也」。
公曰:「衮辞禄,犹贤于持禄固位者。
国用不足,真急务,安石言非是」。
安石曰:「不足者,以未得善理财者故也」。
公曰:「善理财者,不过头会箕敛以尽民财,民穷为盗,非国之福」。
安石曰:「不然,善理财者,不加赋而上用足」。
公曰:「天下安有此理!
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
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
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阴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
此乃洪羊欺汉武帝之言,太史公书之,以见武帝不明耳。
至其末年,盗贼蜂起,几至于乱。
武帝不悔祸,昭帝不变法,则汉几亡」。
争议不已。
王圭进曰:「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司马光言是也。
然所费无几,恐伤国体,王安石言亦是。
惟明主裁择」。
上曰:「朕意与同。
然姑以不允答之」。
安石当制,遂引常衮事责两府两府亦不复辞。
史馆修撰
上问公可为谏官者,公荐吕诲天章阁待制知谏院
诏公与张茂则同相视二股河及土堤利害。
公用都水监丞宋昌言策,乞于二股之西置土堤,约水东流,若东流日深,北流自浅,新刍渐备,乃塞其北,放出御河、胡卢河下流,以纾,冀、深、瀛以西之患。
时议者多不同,公于上前,反覆论难,甚苦,卒从之。
后皆如公言,赐诏奖谕。
王安石始为政,创立制置三司条例司,建为青苗、助役、水利、均输之政,置提举官四十馀员,行其法于天下,谓之新法。
公上疏,逆陈其利害,曰:「后当如是」。
行之十馀年,无一不如公言者。
天下传诵,以公为真宰相,虽田父野老,皆号公司马相公,而妇人孺子,知其为君实也。
迩英进读,至萧何、曹参事
公曰:「参不变法,得守成之道
孝惠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
上曰:「汉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
公曰:「何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
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旧』。
然则虽周亦用商政也。
《书》曰:『无作聪明,乱旧章』。
汉武帝张汤言,取高帝法纷更之,盗贼半天下。
元帝宣帝之政,而汉始衰。
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
后数日,吕惠卿进讲。
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而变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
五年一变者,巡狩考制度是也。
有三十年一变者,『刑法世轻世重』是也。
有百年不变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
前日言非是,其意以讽朝廷,且讥臣为条例司官耳」。
上问公:「惠卿言何如」?
公曰:「布法象魏。
布,旧法也,名为变
若四孟月朔属民读法,为时变月变耶?
诸侯有变礼易乐者,王巡狩则诛之,王不自变也。
刑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平国用中典,是为世轻世重,非变也。
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
大坏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
今二者皆无有,臣恐风雨之不庇也。
公卿侍从皆在此,愿陛下问之。
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也?
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
苟用例而已,则胥史足矣。
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也」?
惠卿不能对。
则诋公曰:「光为侍从不言,言而不从不去」?
公作而答曰:「是臣之罪也」。
上曰:「相与论是非耳,何至是」!
讲毕,赐坐户外。
将出,上命徙坐户内,左右皆避去。
上曰:「朝廷每更一事,举朝讻讻,也」?
王圭曰:「臣疏贱在阙门之外,朝廷之事不能尽知,借使之道路,又不知其虚实也」。
上曰:「闻则言之」。
公曰:「青苗出息,平民为之,尚能以蚕食下户,至饥寒流离,况县官法度之威乎」?
惠卿曰:「青苗法,愿取则与之,不愿不强也」。
公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
臣闻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若之何!
太宗河东,立和籴法,时米㪷十馀钱,草束八钱,民乐与官为市。
其后物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世世患,臣恐异日之青苗,犹河东之和籴也」。
上曰:「陕西行之久矣,民不以为病」。
公曰:「臣陕西人也,见其病不见其利。
朝廷初不许也,而有司尚能以病民,况立法许之乎」?
上曰:「坐仓籴米何如」?
坐者皆起曰:「不便。
上已罢之,幸甚」。
上曰:「未罢也」。
公曰:「京师有七年之储,而钱常乏,若坐仓钱益乏,米益陈,柰何」?
惠卿曰:「坐仓得米百万斛,则省东南百万之漕,以其钱供京师,何患无钱」?
公曰:「东南钱荒而米狼戾,今不籴米而漕钱,弃其有馀,取其所无,农末皆病矣」。
侍讲吴申起曰:「光言至论也」。
公曰:「此皆细事,不足烦人主,但当择人而任之。
有功则赏,有罪则罚,此则陛下职也」。
上曰:「然。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
公趋出。
上曰:「卿得无以惠卿之言不乐乎」?
公曰:「不敢」。
韩琦上疏论青苗之害,上感悟,欲罢其法。
安石称疾求去。
会拜公枢密副使,公上章力辞,至六七。
曰:「上诚能罢制置条例司,追还遣提举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虽不用臣,臣受赐多矣。
不然,终不敢受命」。
上遣人谓公:「枢密,兵事也。
官各有职,不当以他事为词」。
公言:「臣未受命,则犹侍从也,于事无不可言者」。
安石起视事,青苗法卒不罢,公亦卒不受命。
则以书喻安石,三往反,开喻苦至,犹幸安石之听而改也。
且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公当路时,虽龃龉可憎,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人,于今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公以自售者」。
意谓吕惠卿
宾客,辄指言之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
小人本以利合,势倾利移,何所不至」。
其后六年,而惠卿安石,上书告其罪,茍可以覆王氏者,靡不为也。
由是天下服公先知。
公求补外,上犹欲用公,公不可。
端明殿学士出知永兴军
朝辞进对,犹乞免本路青苗、助役。
宣抚使下令,分义勇四番,欲以更戍边,选诸军骁勇,募闾里恶少为奇兵,调民为乾粮麨饭,虽内郡不被边,皆修城池楼橹如边郡,且遣兵就粮长安、河中、同,三辅骚然。
公上疏,极言:「方凶岁,公私困弊,不可举事,而永兴一路城池楼橹皆不急,乾粮麨饭昔尝造,后无用腐弃之,宣抚司令,臣皆未敢从。
若乏,军兴,臣坐之」。
于是一路独得免。
顷之,诏移知许州,不赴,遂乞判西京留司御史台以归。
自是绝口不论事。
以祀明堂,加上柱国
至熙宁七年,上以天下旱、蝗,诏求直言。
公读诏泣下,欲默不忍,乃复陈六事
一青苗,二免役,三市易,四边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病民者,宜先罢。
又以书责宰相吴充:「天子仁圣如此,而公不言,也」?
元丰五年,公忽得语涩疾,自疑当中风,乃豫作遗表,大略如六事加详尽,感慨亲书,缄封置卧内,且死,当以授所善范纯仁、范祖禹使上之。
凡居洛十五年,再任留司御史台,四任提举崇福宫
官制行,改太中大夫资政殿学士
神宗崩,公赴阙临,卫士见公入,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
民遮道呼曰:「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
所在数千人聚观之。
公惧,会放辞谢,遂径归洛。
太皇太后闻之,诘问主者,遣使劳公,问所当先者。
公言:「近岁士大夫以言为讳,闾阎愁苦于下,而上不知,明主忧勤于上,而下无所诉,此罪在群臣,而愚民无知,归怨先帝,宜下诏首开言路」。
从之。
下诏榜朝堂,而当时有不欲者,于诏语中设六事以禁切言者曰:「若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观望朝廷之意以侥倖希进,下以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若此者,必罚无赦」。
太皇太后封诏草以问公
公曰:「此非求谏,乃拒谏也。
人臣惟不言,言则入六事矣」。
太府少卿宋彭年、水部员外郎王应诏言事,有欲借此二人以惩天下者,皆以非职而言,赎铜三十斤。
公具论其情,且请改赐诏书,行之天下。
从之。
于是四方吏民,言新法不便者数千人。
公方草具所当行者,而太皇太后已有旨,散遣修京城役夫,罢减皇城内觇者,止御前工作,出近侍之无状者三十馀人,戒敕中外无敢苛刻暴敛,废导洛司物货场,及民所养户马宽保马限,皆从中出,大臣不与。
公上疏谢:「当今急务,陛下略已行之矣,小臣稽慢,罪当万死」。
诏除公知陈州,且过关入见,使者劳问,相望于
至则拜门下侍郎,公力辞,不许。
数赐手诏:「先帝新弃天下,天子冲幼,此何时,而君辞位耶」?
公不敢复望,以覃恩迁通议大夫
初,神宗皇帝以英伟绝人之资,励精求治,凛凛乎汉宣帝、唐太宗之上矣。
宰相王安石用心过当,急于功利,小人得乘间而入,吕惠卿之流以此得志,后者慕之,争先相高,而天下病矣。
先帝明圣,独觉其非,出安石金陵,天下欣然,意法必变,虽安石亦自悔恨。
其去而复用也,欲稍自改,而惠卿之流,恐法变身危,持之不肯改。
然先帝终疑之,遂退安石八年不复召,而惠卿亦再逐不用。
元丰之末,天下多故,及二圣嗣位,民日夜引领以观新政,而进说者以为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欲稍损其甚者,毛举数事以塞人言。
公慨然争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世不可变也。
安石、惠卿等所建,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犹恐不及。
汉文帝除肉刑,斩右趾者弃市,笞五百者多死。
景帝元年即改之。
武帝作盐铁、榷酤、均输等法。
昭帝罢之。
唐代宗宦官,公求赂遗,置客省拘滞四方之人。
德宗立未三月,罢之。
德宗晚年为宫市,五坊小儿暴横,盐铁使月进羡馀
顺宗即位,罢之。
当时悦服,后世称颂,未有或非之者也,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
众议乃定。
公以为:「治乱之机,在于用人,邪正一分,则消长之势自定。
每论事,必以人物为先,凡所进退,皆天下所谓当然者,然后朝廷清明,人主始得闻天下利害之实」。
遂罢保甲团教,依义勇法,岁一阅。
保马不复买,见在者还监牧给诸军。
废市易法,所储物皆鬻之,不取息,而民所欠钱皆除其息。
京东铸铁钱,河北江西福建、湖南盐及福建茶法,皆复其旧。
独川、陕,以边用,未即罢,遣使相视,去其甚者。
户部左右曹钱谷,皆领之尚书
凡昔之三司使事,有散隶五曹及寺监者,皆归户部,使尚书周知其数,量入以为出。
于是天下释然,曰:「此先帝本意也,非吾君之子,不能行吾君之意」。
时独免役、青苗、将官之法犹在,而西戎之议未决也。
山陵毕,迁公正议大夫
公自以不与顾命,不敢当,诏不许。
元祐元年正月,公始得疾。
诏公与尚书左丞吕公著朝会,与执政异班再拜而已,免舞蹈。
公疾益甚,叹曰:「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矣」。
乃力疾上疏论免役五害,乞直降敕罢之,率用熙宁以前法。
有未便,州县监司节级以闻,为一路一州一县法。
诏即日行之。
又论西戎大略,以和戎为便,用兵为非。
时异议者甚众,公持之益坚。
其后太师文彦博议与公合,众不能夺。
又论将官之害,诏诸将兵皆隶州县,军政委守令通决之。
又乞废提举常平司,以其事归之转运使提点刑狱
公谓监司多新进少年,务为刻急,天下病之,乞自太中大夫待制以上,于郡守中举转运使提点刑狱,于通判中举转运判官
又以文学、德行、吏事、武略等为十科,以求天下遗才。
命文臣升朝以上,岁举经明行修一人,以为进士高选。
皆从之。
左仆射
疾稍间,将起视事,诏免朝觐,许以肩舆,三日一入都堂或门下尚书省
公不敢当,曰:「不见君,不可以视事」。
诏公肩舆到内东门子康扶入对小殿,且曰毋拜。
公惶恐入对延和殿,再拜。
遂罢青苗钱,专行常平粜籴法,以岁上中下熟为三等,谷贱及下等则增价籴,贵及上等则灭价粜,惟中等则否,及下等而不籴,及上等而不粜皆坐之。
时二圣恭俭慈孝,视民如伤,虚己以听公。
公知无不为,以身任天下之责。
数月复病,以九月丙辰朔,薨于西府,享年六十八。
太皇太后闻之恸,上亦感涕不已。
时方躬祀明堂,礼成不贺,二圣皆临其丧,哭之哀甚,辍视朝三日。
太师温国公,襚以一品礼服,赙银三千两,绢四千匹,赐龙脑水银以敛。
户部侍郎赵瞻入内,内侍省押班宗道护其丧,归葬夏县,官其亲族十人。
公忠信孝友,恭俭正直,出于天性。
自少及老,语未尝妄,其好学如饥渴之嗜饮食,于财利纷华,如恶恶臭,诚心自然,天下信之。
退居于洛,往来陕郊,陕洛间皆化其德,师其学,法其俭。
有不善,曰:「君实得无知之乎」!
博学无所不通,音乐、律历、天文、书数,皆极其妙。
晚节尤好礼,为冠婚丧祭法,适古今之宜。
不喜释、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书,其诞吾不信」。
不事生产,买第洛中,仅庇风雨。
有田三顷,丧其夫人,质田以葬。
恶衣菲食,以终其身。
自以为遭遇圣明,言听计从,欲以身徇天下,躬亲庶务,不舍昼夜。
宾客见其体羸,曰:「诸葛孔明二十罚以上皆亲之,以此致疾,公不可以不戒」。
公曰:「死生命也」。
为之益力。
病革,谆谆不复自觉,如梦中语,然皆朝廷天下事也。
既没,其家得遗奏八纸,上之,皆手札论当世要务。
京师民画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饮食必祝焉。
四方皆遣人购之京师,时画工有致富者。
有《文集》八十卷,《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考异》三十卷,《历年图》七卷,《通历》八十卷,《稽古录》二十卷,《本朝百官公卿表》六卷,《翰林词草》三卷,《注古文孝经》一卷,《易说》三卷,《注系辞》二卷,《注老子道德论》二卷,《集注太元经》八卷,《大学中庸义》一卷,《集注扬子》十三卷,《文中子传》一卷,《河外咨目》三卷,《书仪》八卷,《家范》四卷,《续诗话》一卷,《游山行记》十二卷,《医问》七篇。
其文如金玉谷帛药石也,必有适于用,无益之文,未尝一语及之。
初,公患历代史繁重,学者不能综,况于人主,遂约战国秦二世,如左氏体,为《通志》八卷以进。
英宗悦之,命公续其书,置局秘阁,以其素所贤者刘攽、刘恕、范祖禹为属官。
凡十九年而成,起周威烈王,讫五代,上下一千三百六十二载。
其是非疑似之间,皆有辩论,一事而数说者,必考合异同而归之,作《考异》以志之。
神宗尤重其书,以为贤于荀悦,亲为制叙,赐名《资治通鉴》,诏迩英读其书,赐颍邸旧书二千四百二卷。
书成,拜资政殿学士,赐金帛甚厚。
娶张氏,礼部尚书存之女,封清河郡君,先公卒,追封温国夫人
子三人,童、唐皆早亡,康今为秘书省校书郎
孙二人,、桓皆承务郎
历事四朝,皆为人主所敬。
神宗知公最深,公思有以报之,常摘孟子之言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谓吾君不能谓之贼」。
故虽议论违忤,而神宗识其意,待之愈厚。
及拜资政殿学士,盖有意复用公也。
夫复用公者,岂徒然哉,将必行其所言。
公亦识其意,故为政之日,自信而不疑
呜呼,若先帝可谓知人矣,其知之也深;
公可谓不负所知矣,其报之也大。
轼从公游二十年,知公平生为详,故录其大者为行状。
其馀,非天下所以治乱安危者,皆不载,谨状。
哲宗谥册元符三年七月三日 北宋 · 曾布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三四
维元符三年岁次庚长七月丙寅朔三日戊辰,哀弟嗣皇帝臣某谨再拜稽首曰:臣闻神妙万物,故民莫得名;
尊无二上,故下不得诔。
然有其迹者,因名之所归;
命于天者,固诔之所从出。
是以诗书以来,曰帝与王,生有丕称,没存显号,拟议形容,盖有不可废者已。
恭惟大行皇帝聪明刚健,出于天纵,深智远识,洞照几微。
神考早弃万邦,属以宗社。
践阼之日,寔在幼冲,委政帘帏,恭默渊静。
年甫及冠,而犹沉潜用晦,十年不言,庙堂宗工、左右携仆朝夕陪侍,莫能窥其彷佛。
一旦亲政,独运神断,指顾号令,耸动中外。
延登勋旧,屏斥奸回,威声所加,雷迅电击。
于是祖述先业,询图治道。
熙宁元丰之际,美政良法,切于世务,便于人情,可施于今,可传于后者,莫不斟酌增损,举而行之。
申严制度,□□典刑,振肃媮惰,扶倾起废,填苴补阙,品式防范,粲然一新。
西戎乱常,侵侮边吏,狃于姑息,日益骄炽。
赫然一怒,收揽群策,听任裁决,终始不疑。
选将练兵,指授方略,宽其衔勒,责以成效。
故王师所向,囊括席卷,执俘斩馘,动以千计。
横山天都,耕牧要地,建麾列戈,十据八九。
遗丑穷䠞,寖以孤弱,情见力屈,扣关请吏。
而俯徇其志,亟下诏书,与之休息。
陇右酋帅,接踵款塞,殊邻远俗,莫不震慑。
若夫祀一天于圜丘,以克享上帝之心;
作新宫于方泽,以终成昭考之志。
三讲严配希阔之典,以亲飨明堂;
载收馆御图像之容,以秘藏内阁
孟祀于原庙,则致恭进退,不惮陟降之勤;
祼将于太室,则挥泪歔欷,有动人之色。
内则躬率子职,尊事两宫,容典仪物,多所崇益。
至于仁心所加,恻隐善类,尝谓一言之失,不可以废人。
群小伺隙,巧诋忠良,而委曲保全,卒不使陷于横议。
迩英讲读,至乐贤之诗,则咨嗟称颂,擢讲官于不次,而寘之侍从之列。
彗星见象,则侧躬寅畏,深饬辅弼,以进贤退不肖,答天之戒。
迩臣进对,间有异论,则缔听熟察,灼见是非,可否之间,必处其当。
详延多士,燕见䌷绎,寸长片善,靡不褒旌。
从官亵御,作为奸欺,虽素所优假,行法不贷。
访问疾苦,勤恤民隐,释逋□以惠疲瘵,损帑藏、发仓廪以振贫穷。
凶年荒岁,经营拯救,惟恐不及。
凡所以事神治人,曲尽诚敬,孝爱之风,昭格幽显。
嘉言德意,闻于在位;
文明武烈,见于有为。
天受神宝,不求自至;
珍符瑞牒,洋溢外府
谓宜翕受纯嘏,永锡难老;
而视朝听政,不避凝冽,积勤遘厉,奄至弥留。
率土崩心,如失怙恃。
顾惟眇质,嗣服大统,无穷追慕,哀莫能胜。
因山告成,先远卜吉。
清庙九室,升祔有期,节惠易名,实惟旧典。
率吁众志,稽谋于天,阐扬休声,昭示来世,以章可大之业,以永无穷之传。
谨遣摄太尉特进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上柱国、申国公、食邑八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六百户臣章惇,奉玉册玉宝,上尊谥曰「钦文睿武昭孝皇帝」,庙曰「哲宗」。
伏惟灵德在天,昭鉴不远,诞膺典册,比隆唐虞。
锡羡邦家,万世无斁。
呜呼哀哉(《宋大诏令集》卷九。又见《宋会要辑稿》礼二九之七三。第二册第一一○○页)
申严制度□□典刑:《宋会要辑稿》作「申严典刑」。
薛昭序990年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二、《小畜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今上即位之五年庚辰岁,仆始随计吏,来举场中,闻用晦名籍甚
有司考艺,俱登甲科;
覆试殿庭,不中上旨。
虽命未遇,而交愈亲矣。
故仆《送用晦下第》诗有「明年同醉杏园」之句。
擢第之日,卒如斯言。
补吏以来,于今八载。
洎仆历东观,践西垣,迁谏官掌书命,殆三年矣,而用晦尚以光禄丞维扬关市之赋。
青衫瘦马,受代而来,囊括其文,未始衒露,何其自待之多也?
先是,用晦之在淮海也,虽屈其才,亦干厥事。
故司漕运、按风俗者,奏课以闻。
至是或谓用晦曰:「可移文相府,请畴前劳,则增秩之命可得矣」。
用晦闻而拒之曰:「非知言也。
吾学古圣贤之道以取禄位,不幸而司管库,又乌以羡财而为功乎?
如有用我者,则关讥而不征矣,岂终为俗吏耶」?
士君子闻而壮之。
内翰武功苏君,即薛氏之出也,视用晦为外兄,敦勉诱激,俾献文以自试。
不得已而从之,始以所业四十编拜章进御。
天子嘉之,试于凤阁,文不加点,数刻而成,灿乎千言,耸动台阁
翌日,循近制改著作佐郎,延英中谢,上又誉之。
未几有建阳通理之命。
是行也,位虽未充而名以大矣,恩虽未渥而知则深矣,讵非历试之渐、大来之阶乎?
且将慰慈母,省元昆,浮舟东下,吟啸山水,闽之才子得以师其道,闽之远俗得以观其政,又何穷达先后之足云乎?
于是两制三馆之士,为歌诗以饯行,且命不才序冠其首。
明夷九三爻象论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
《经》曰:「九三,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贞(处下体之上,居文明之极,上为至晦,入地之物也。故夷其明以获南狩,得大首也。南狩者,发其明也。既诛其主,将正其民。民之迷也,其日固以久矣,化宜以渐,不可遽正,故曰不可疾贞。)」。
《象》曰:「南狩之志,乃大得也(去闇主也。)」。
《疏》云:「南方,文明之所。
狩者,征伐之类。
大首谓闇君。
『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者,初藏明而往,托狩而行,至南方而发其明也。
九三应于上六,是明夷之臣发明以征闇君,得其大首也。
故曰『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也。
『不可疾贞』者,既诛其主,将正其民,民迷日久,不可卒正,宜化之以渐,故曰『不可疾贞』。
《象》曰『南狩之志乃大得』者,志欲除闇,乃得大首,是其志大得也」。
论曰:夫《明夷》者,文王之卦也,非武王之象也。
首者,武王之事也,非文王之时也。
故圣人观九三之象,言文王以文明之盛,当商纣至简之世,若南狩而其明,可得大首。
然以臣伐君,义不可速,在乎贞正,俟彼贯盈。
故曰「明夷于南狩,获其大首,不可疾贞」也。
是以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率诸侯以事,此其义也。
《象》曰「南狩之志,乃大得也」,言以九三之象观之,若遂其明,可以大得其志;
以其义不可速,故晦其明也。
若南狩其明,又获大首,则天下文明矣,安得谓之明夷乎?
王辅嗣以为「既诛其主,将正其民,民之迷也,其日固已久矣,化宜以渐,不可速正」。
何其误也!
案《泰誓》曰:「惟十有一年武王伐纣」。
孔安国注云:「周自虞芮质厥成,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
至九年文王卒,武王三年毕服,观兵盟津,以卜诸侯伐纣之心。
诸侯佥同,乃退,示以弱」。
文王未尝伐纣,安得言既诛其主邪?
武王继父之志,观兵而退,此「不可疾贞」之义明矣。
又案《武成》云:「一戎衣而天下大定,乃反商政,政由奋」。
又《传》称迁商顽民于洛邑,何其化之速也!
安可「民迷既久、化宜以渐」哉?
或曰:九三《象》辞但云「南狩之志,乃大得也」。
不解「不可疾贞」,何也?
对曰:文王以文明之德,晦明事,「不可疾贞」之义,于文易晓,故《象》辞不繁述也。
辅嗣注《易》,极乎天人之际,诸家莫之及也,唯于此爻,似有未尽。
孔颖达犹尊辅嗣,从而疏之,殊不知《明夷》之卦,用晦之世也。
故《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
文王以之,利艰贞,晦其明也」。
此岂诛其主而正其民欤?
且言以臣伐君,虽有文王之明,遇商纣之闇,犹不可速,况其下者哉!
故曰「不可疾贞」者,亦圣人之微旨,其可背乎(《小畜外集》卷九。)
方:原无,据十三经注疏本《周易正义》补。
齐州泺源石桥记1075年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五、《栾城集》卷二三、《明一统志》卷二二 创作地点:山东省济南市泺源桥
泺水之源发于城之西南山下,北流为堭,其浅可揭。
城之西门跨而为桥,自京师走海上者皆道于其上。
每岁霖雨,南山水潦暴作,汇于城下,桥不能支,辄败。
熙宁六年七月不雨,明年夏六月乃雨,淫潦继作,桥遂大坏。
历城施君辩言于府曰:「水岁为桥害,请为石桥以纾其役。
距城之东十五里有废河败堰焉,其弃石铁可取以为用」。
府用其言,以告转运使,得钱二十七万以具工廪之费。
取石于山,取铁于府,取力于兵,自九月至十一月而桥成,民不知焉。
三跌二门安如丘陵,惊流循道不复为虐。
方其未成也,太守李公日至于城上,视其工之良窳与其役之劳佚,而劝相之
历城君实具其材,兵马都监张君用晦实董其事。
桥之南五里有大沟焉,属于四涧,以杀暴水之怒。
久废不治,于是疏其堙塞,筑其缺而完之。
桥之西二十步有沟焉,居民裴氏以石壅之,而屋于其上,水不得泄,则桥受其害,亦使去之,皆如其旧而止。
明年,水复至,桥遂无患。
从事苏辙言曰:桥之役虽小也,然异时郡县之役,其利与民共者,其费得量取于民,法令宽简,故其功易成。
今法严于恤民,一切仰给于官,官不能尽办。
郡县欲有所建,其功比旧实难,非李公之老于为政,与二君之敏于临事,桥将不就。
夫桥之役虽小,然其劳且难成于旧则倍,不可不记也。
遂为之记。
遣使分诣江南东西疏理系囚等事诏景德元年闰九月戊辰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
江吴之分,亢暵为灾,言念蒸民,遘之艰食,致婴法网,或系圆扉,特命使车,就加钦恤。
宜令户部判官李防直史馆张知白閤门祗候守仁、郭盛乘驿,分诣江南东、西路疏理系囚,据见禁罪人与长吏已下勘问,诣实情欸,限三日内依法断遣。
若重罪照證未圆者,亦须催促了当。
民间有不便者事,相度利害以闻。
名山、大川、灵祠委长吏精虔祭醮。
按:《宋会要辑稿》刑法五之二○。第七册第六六七九页又见《宋大诏令集》卷一五一。
和州褒山佛眼禅师塔铭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七、《竹溪先生文集》卷二四
江淮之南有大禅师号曰佛眼
道行闻于朝,敕居和州褒禅山
踰年以疾辞归,隐蒋山之东堂。
远近奔凑,执弟子礼以求法者不知几何人。
名山大刹驰使延请者,方来而未已也。
宣和二年冬至之前一日,饭食讫,整衣趺坐,合掌加额,怡然而逝。
其徒哀慕,如亡津梁,如失舟楫,莫知攸济。
嗣法兄佛果大师克勤状师之行,且谓某曰:「师之于公,风闻而悦,一言而契。
今其逝,公实见之。
知师莫若公,是宜为铭」。
乃序而铭云:师姓李氏,名清远临邛人
舍家,十四受具,尝依毗尼师究其说。
因读《法华经》,至「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持以问讲师,莫能对,乃曰:「义学名相,非所以了生死大事」。
遂捐旧习,南游江淮间,遍历禅席。
舒州太平演道者为世第一流宗师,径造其室,恭事请。
既入益坚,演深奇之,谓可以弘持法忍,壁立不少假,冀其深造。
七年未尝妄发一语,一日所契,洞彻超诣,机辨峻捷,莫当其锋。
自是释子争归之,而师益静默自晦,不自为得。
隐居四面山大中庵。
属天下新崇宁万寿寺,方择人以处,舒守王公涣之迎师住持。
未几引去,会龙门虚席,遂补处焉。
居十有二年,迁住褒禅山
三领名刹,所至莫不兴起。
其在龙门,道望尤振,四方学者皆曰:「吾必师龙门」。
由是云集,至居无所容。
师不起于坐,而化湫隘为巨刹,壮者效觔力,智者授轨度,富者施资财,初不祈也。
师严正静重,澹泊寡言笑,动有矩则,至出语和怿中节,人服膺之。
其为教则简易深密,绝蹊径,离文字,不滞于空,无汗漫之说,不以见闻言语辩博为事,使人洞真源,履实际。
非大有所契證,不妄许可。
平居以道自任,不从事于务,尝曰:「长老但端居方丈,传道而已」。
与士大夫游,不为世利屈。
苟道合,则欣然造之;
不尔,虽过门或不得见。
公卿大人高之。
枢密邓公洵武闻其风,奏锡紫衣师名。
司谏陈公瓘见所传法语,叹曰:「诸佛心宗,众生性海,远公涵泳深矣」。
皆未识师也,况其亲炙者乎?
佛果、佛鉴同门莫逆,道价相高,世称东山一远云。
尝宗《百门》义,著《圆融礼文》。
又摭《楞严》、《法华》,著《普门礼文》,并行于世。
其参学得法者无虑数十人,士圭、善悟为之首,而宿松无著道人李法慧颇臻其奥。
师寿五十有四,僧腊四十。
将逝,谓其徒曰:「诸方老宿,必留偈辞世,世可辞耶,直将安往」?
逮终无一言。
初,在龙门,作灵光台,以会葬苾刍之火化者,且自为志曰:「余它日亦藏于此」。
后门人函骨以归龙门龙门人悲且喜,奉之如生。
宣和三年正月壬寅塔成。
铭曰:
大智唯心,无南北祖。
一离其源,遂开牖户。
守玄尚同,执解随趣。
岐行派流,既倒莫愬。
洪融混合,演得其醇。
师则嗣之,道益以尊。
如收全潮,众波莫分。
如举大地,万有以陈。
用晦而明,厥问四驰。
觉迷解缪,远迩是依。
用舍孰测,动言有规。
严以治己,夷以示机。
端居丛林,唯道是则。
化行事修,不失静默。
大兴龙门,蛊坏以饰。
洞明真源,深履实际。
《圆融》、《普门》,并照兼利。
最后说法,不立一偈。
呜呼师乎,孰识其归?
渊澄月现,舟行岸移。
于一举手,示大慈悲。
元珠在前,罔象莫窥。
后学谁师,灵光之碑。
张知白等各举堪钱谷刑狱任使二人诏天禧四年九月己酉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宋大诏令集》卷一六六、《宋会要辑稿》选举二七之一八(第五册第四六七一页)
王者懋建庶工,允釐百度。
若乃裁制国用,式赖于均通;
纠虔天刑,盖资于明慎。
言念班朝之士,夙怀应务之能,繄举善之有方,庶用材而无滞。
询于上列,称乃所知,必频使以足观,俾事经之允济,勉于推择,以副详求。
宜令翰林侍读学士张知白,玉清昭应宫副使林特三司使李士衡龙图阁学士陈尧咨枢密直学士薛映、李及、冯元方、张士逊兵部侍郎马亮给事中李应机、王随,右谏议大夫段煜,于朝官内各举堪充钱谷刑狱任使二人。
仁宗乞留王曾天圣五年六月 北宋 · 刘随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六、《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二
臣伏见宰臣王曾因染微痾,拜章求退,深自刻责,历恳再三。
两宫圣慈,未赐允许,听于群议,亦所不安,中外具瞻,早期仍旧。
臣职居谏列,亦合敷陈。
伏缘进退大臣,治乱攸系,忠良进用则天下皆喜,憸邪进用则天下皆惧。
譬之兵器,回柄与人,茍非温厚端良,未可容易轻授。
盖君子得柄则裁成景化,折冲禦侮,以安天下,唐明皇姚崇是也。
小人得位,则中伤良善,剸割任情,以危天下,唐德宗卢杞是也。
且君子小人各有其党,君子之党起,则礼乐兴行,仁义是蹈,长辔远御,邦家用宁,唐太宗之世是也。
小人之党起,则奸邪欺罔,请托害政,许作威福以乱天下,唐顺宗之世是也。
是以知进退宰臣,不可不谨。
臣观王曾厚重寡言,公忠有守,先朝超擢,参预钧衡,两宫圣明,俾专机务。
炎凉屡换,畏谨益恭,人无间言,佥谓贤相。
而况齿发未暮,疾病可瘳,愿解四辅之班,似为一身之利。
虽知止不殆,宜避逊于崇高
而忧国如家,未可轻于去就。
伏望圣慈,深加敦谕,勿受封章,病恙稍平,视事,举先朝之甲令,行宰司之职业。
侵权挠政者,许其寘法,黜幽陟明,则委以公行,振举纲条,弥纶庶务,辅佐圣德,以成太平,岂不美哉!
臣窃虑圣慈悯其恳诚,或遂来请,必若将宰执,思量未易其人,中外大臣,岂无希望?
然授其政柄,虽简于圣心,得位持权,亦防于难制,丁谓之类是也。
臣虽甚寡识,亦尝品量,以曾之厚重镇俗,张知白之孜孜奉国吕夷简之能断大事,鲁宗道之事君无隐,斯并先帝柬求,两宫登用,驱策既久,勤劳一心,群议公言,未宜改易。
所有王曾,伏愿频降中使,备宣慈旨,候其疾损,速赴朝参。
如此则眷注之情益彰于信用,补报之效必尽于才谟。
舆论若斯,谨达天听。
乞车驾不出劄子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三四、《范太史集》卷一九
臣等今日入侍经筵,伏见皇帝陛下气体清羸,犹未复旧。
适闻来日车驾欲出临奠孙固,缘家见居石头巷,往来甚远,又方盛暑,窃恐圣躬初就康复,正当保护,未宜冲冒。
唐太宗欲出临高士廉之丧,长孙无忌伏马前流涕切谏,太宗乃还。
并检天圣故事,宰臣张知白、参知政事鲁宗道薨殁,两宫亦不并出临奠。
伏望圣慈更与执政大臣详酌,特罢临幸。
取进止。
四月十三日侍讲司马康、臣范祖禹侍读赵彦若劄子。
〔贴黄〕臣等三人今在实录院,更不及与范百禄、吴安诗同共闻奏。
政犹水火赋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文庄集》卷二三
夫济水者火,济猛者宽。
苟水火之功罔咈,则宽猛之政堪观。
盖治不得以常舒,舒则民慢;
事不得以常急,急则民残。
故君子施之以宽,纠之以猛。
式齐离坎之象,自合阴阳之境。
晦之至兮将闇,必继之以明;
动之极兮则劳,必济之以静。
是故上善是将,炎德其相,爱畏之宜迭用,文武之道交光。
九德用宣,始汤汤而荐至;
百刑以正,俄烈烈以方扬
故能成良吏之功,立明王之制。
或温润以和协,或彊明而正厉。
德均烹饪,传齐美于和羹;
道合刚柔,《易》同功于《既济》。
然则建皇极,合中庸,若惨舒之更用,类律吕之相从。
刑久则残,故赏于春夏;
赏烦则弊,故刑以秋冬。
是知物不终衰,有时而盛;
道不终利,有时而病。
在乎酌炎上以求治,参积阴而发政。
群生不匮,如符菽粟之资;
万事适中,奚取韦弦之性?
盖以水济水兮其德衰,以猛济猛兮其政危。
猛因宽而不暴,水因火而无亏。
故法网明明,孰见蹈而死者?
政经闷闷,谁敢狎而玩之?
我国家宅元功,播鸿造,流睿泽于润下,发恩光于就燥。
儒有服子产之言,愿佐太平之道。